醒来(1 / 7)

第二日早朝,宫中一片大乱。

只因未见皇帝踪影,竟是太后代为上朝。

太后称皇帝被刺客重伤,如今昏迷不醒正在救治,并谁也不见。但有求见,均被拒于宫外。

有臣子冒死也要见皇帝一面,毕竟昨日还好好的人,今日怎的说被刺客重伤就重伤了呢,更何况连面都见不上。

更多的,是早就嗅到宫中不对的气味,选择明哲保身,在一旁静观其变。

朝堂的情况大家不是第一天知道,更何况在这之前皇帝状态就已经不对了,接连几日都不上朝,发生这些情况也是意料之中。

郑义渊意外的竟然没出现,甚至递交了一份辞呈,声称年事已高,想告老还乡。

因为皇帝不在,因此呈给了太后,太后沉默了许久,最后恩准了。

郑义渊在朝堂中经营这么多年,势力也不容小觑,本就是动荡时期,此时撕破脸不是明智之举。

皇后在自己的宫中哭成了泪人,她知道,全完了。

太后下朝后,犹豫了半晌,还是去见了皇帝。

她到的时候,皇帝正一个人伏在案前,挥笔作画。

偌大的宫殿不见一个人,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,除了吃饭时间会有太监送食物来,他就跟一名软禁在冷宫的妃子无甚区别。

饶是如此,谢炫明竟全无不适,甚至觉得轻松。

他手执玉笔仔细描摹着画中人发髻上翠绿的玉簪,太后走到近前都没有抬头。

“皇帝倒是好雅兴。”太后看了一会儿,才开口。画中女子并无五官,尚不知画的是谁,但谢炫明的认真模样倒是勾起了她几分兴致,“哀家瞅这位女子不似后宫中人。”

“对,她不是。”谢炫明满心的注意力仍在画上。

既不是后宫女子,太后也就没多加在意。有了这画作开头,太后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两分,接下来的话,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说出口了,“皇上,你,你有没有怪哀家……”

谢炫明执笔的手未停,“没有,母后,我没有怪您。”

太后只当他是赌气,“哀家……我也是身不由己,”她有些艰涩地开口,这个问题怎么样也得面对,“因为,曾经发生过一些你不知道的事,而那些事……”

“那些事怎样,与朕无关。”谢炫明终于停了画,抬头看向太后,“母后,朕乏了,什么也不想知道,什么也不想管,母后想要怎样都可以,朕绝无怨言,也绝不会怪您。”

“炫儿……”太后忍不住唤了皇帝的小名。

“母后,朕,不,我真的很累,小时候您一直对我说,要登上皇位,当上皇帝才能拥有一切,我也以为,自己只有当皇帝这一条路。”谢炫明道,“可真的当上了又怎样呢,我争取了,也努力了,可是事实呢?事实上我并不开心,我现在只想安静的,什么也不想理,什么也不想管,只做自己喜欢的事。”

说完,他又低下头,拿笔细致的描摹着画中人翩飞的衣角,“我没有跟您赌气,我说的都是真的,您真的不用担心我,也不用管我,我很好,哪里都很好,真的。”

“炫儿,你,你怎么可以这么想,这个帝位始终是你的,大梁都是你的,母后也只是暂时稳定一下时局,不出一个月,不,半个月就好,”太后忙道,“只要半个月,母后就把一切给你,帝位,兵权,你想要什么都行。”

“不,母后,那些儿臣都不稀罕,儿臣不再要了,儿臣……”谢炫明低头望着画中人,眉目之间忽然一片柔和,“从现在起,儿臣只想和心爱的人相守在一起,其他什么都不要。”

太后看着谢炫明的模样,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,等她终于想起来是什么时,更是如遭重击——

*

郑义渊此时正在王府门外求见,然后就跟以往无数次一样,遭到了拒绝。

只是这次不一样,他不气馁,被拒了他就一直侯在王府外面,即便今天见不到,明天也要继续来,总归他以后不用再去管朝堂之事,每日闲的很。

他只是心中有些疑惑。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回想,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。

在最初的最初,在他还只是监察御史时,那日,有个人问他,想不想要更高的地位。

那人帮他分析了朝中利势,帮他敲定了权势走向。

然后,他按照他所说的,向刚成年不久还未完全掌权、十分信赖太后的皇帝秘密谏言。

在那之后又多次出谋划策,一步一步助皇上脱离太后掌控。

果不其然,后来,女儿做了皇后,而他在朝堂上步步高升,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,郑家一时风光无两。

但,现在败了。

如今他隐隐约约的明白,似乎自己被人当了枪使。

可是,怎么可能呢,这么多年都过去了,他当初又是如何能料定那之后的种种呢?